简琛

全凭喜欢

诚忘三尺寒(六)

  檀香四溢,婠汐收起庄生镜,思来想去有了源头。之前她只知道她看到的部分,如今透过这面镜看到了全部,才知道为苏麟转世谛听耗费了多少心力。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怨他。莆姞倒是心思单纯觉得谛听自作自受,只顾着心疼苏麟了:“我说那日你怎么会亲自出浮屠城见这书生。原以为你如果所想一般肤浅,为他容颜所动,不承想我尚是一株枯死的植物时,你二人早已情长意短几十载了。可怜他为你受了这么多苦,如今,倒也算得偿所愿了。”莆姞俯下身子,为他换了药,瞧他气色好了些许,怕是要醒了。果然,不出片刻,苏麟便睁开了眼,盯着立在身侧的两名女子,直言道:“我什么都记起了,婠汐。”红衣女子脊背陡然僵住,是啊,他的执念太深,竟冲破了那道封印记忆的锁。

  只是,她情愿他不曾记起,昨日汹涌而来之时,便是今日覆灭之际。过去未来,向来无法重合。

  “无碍,看淡些,我一死,伏生铃自会解开,那时你的生死劫便也度了。”苏麟披了月白的长衫,执笔的手因握久了兵器而生的茧。白纸黑字进入眼帘,湿了她的眼眶。

  长相厮守,不抵佑你安乐。

  灵湘子来的那日,苏麟正与部将策马扬鞭绝尘而去。他急忙用蹩脚的法术,御剑飞行数十里才拦住他:“苏兄,你打了这么多场仗,次次如同赴死,何必呢?”苏宁眼眸一闪,随即正色道:“大丈夫保家卫国,不是常理么?”风起云涌,马蹄声渐远,衣袂飞扬的少年率领千军万马渐渐远去,消失在暮光之中。

  灵湘子呆滞在风中,对苏麟钦佩的一塌糊涂,身旁的黑袍少年负手而立:“这一次,他回不来了。”“恩师?”灵湘子见了他喜不自胜。当初他还只是个怀揣修仙梦想却资质愚钝的少年,是他给了他灵力助他修行,才使他成立了萧山派。如此大恩教他没齿难忘。不过,恩师向来神秘,不料此时竟出现在此,不知是何缘故。难道他也认得苏麟么?“他是赴死,为她的浮生劫。”谛听的声音有些飘渺,“天帝的安排太不合理,要她在这一世连度两劫。”他嗤笑,蓄满寒冰的眼底,竟奇异地透出温柔的意味,灵湘子看得呆住:“这世间能与苏麟不分伯仲的男子,便是同样风华绝代的恩师了。将军府内,日日等待苏麟的红衣女子,身形愈发削瘦。这一仗,他怎么打了这么久?她遣了莆姞回浮屠城守着,自己却在此等他,迟迟不归。

  房门被推开,她蓦地回头,立在门边的却是身穿黑袍的谛听:“苏麟死了。”

  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,你一定又是在骗我,你骗我不止一次了。”在她不肯相信之际,像是一种验证,伏生铃哐当落地,在原地一圈圈盘旋,像是预先走起的丧乐。“又是你从中作梗!这一世,他本该寿终正寝,你为何要提前结束他的生命?”她愤然起身,怒不可遏。“我只是,来看你最后一眼,别无他意。”谛听知道,她怨他曾经欺骗了她,害了扶苏,他当然知道,只是,他也要遭报应了,这样,她应该开心了吧。他忽略掉她疑惑的双眸,转身向屋外走去,步伐沉重。

  “等等!谛听,你过去所做的一切,是有苦衷的,对吗?”她犹豫着,还是问了。

  冲动涌上心头,仅仅是一瞬间的事。婠汐惊愕的看着谛听折回身子,紧紧抱住她,湿凉的吻落下印在在她的额间,终于他眼神绝望地离开。

  有些事,只有他一人记着罢。她想不起来,那就算了。只要这三界能有人像他一般去爱她,那便足够了。

  “待我三劫历满,重返天庭,不希望再见到你。”谛听想起她那时决绝的表情,闭了眼。如你所愿。永别了,婠汐。我的,爱人。

  世间最毒的事,都让他做了,世间最毒的爱,却也都让他受了。

  二郎神和少司命出现在屋内齐齐作揖:“恭喜上仙,功德圆满。天帝差我二人,接上仙回去。”“不是还有一劫么?”婠汐斜睨他,声音里免不了疲倦。

  “上仙是说长生劫啊。谛听怕是已经回了地府,永生不得入天庭,也无法再修成人形了。”少司命颇为惋惜。自此,往生河畔,再也不会有那个黑袍少年,静静的立在麻姑身旁:“我来寻婠汐,能讨些酒么?””仅仅是微微一颔首,便惹得躲在远处的一众仙娥心醉不已。

  听了少司命的话,婠汐急急地冲到院中,却见地藏王骑着他的座骑――谛听,道一声:“痴儿,走吧!”

  一霎那,晴空朗朗。婠汐掩住双眼,有湿热的泪翻涌在脸颊。到如今,才知晓谛听是她的长生劫。

  “对不起,我并不想这样的。”她捂住心口,那里痛的,像是失去了什么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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